鄉夢不曾休

想起故鄉，那一條蜿蜒盤旋的山路，那一彎清澈的河灘，那一片寬闊的田野、低矮的籬笆門又會馬上閃現在腦海里，牽動著我的思緒，讓人久久不能回神。

藤蔓纏繞的古厝，樹影斑駁的石墻，漫山遍野的桂樹，鬢染寒霜的老者……回到闊別已久的家鄉，這座閩北崇山間的小山村，曾經的熱鬧雖已凋敝，然目之所及，仍然親切祥和。

說是家鄉，根植于此卻緣分略淺。印象中，三五歲時離開，此后偶有回鄉，既陌生又有幾分莫名的熟悉感。叫不上每位鄉親的稱呼，但每一張面孔，都覺得似曾相識；說不出每一條道路的傳說，但每一條石徑，都讓人流連忘返。

模糊的記憶中，小小的我，喜歡坐在院子前的石板上，數數墻角的菊花開了幾朵，雖然，那時可能連二十都數不過；喜歡坐在媽媽做裁縫的長板上，拿著算盤當小車，來來回回“嗚滴…嗚滴…”滾來滾去自娛自樂；喜歡看青石道上成隊的白鵝引吭高歌，學著它們走路的樣子搖搖擺擺；偶爾，也會調皮地拿出玩具小槍，像模像樣地裝上子彈，朝著落單的小雞仔射擊，看著它驚慌失措的樣子洋洋自得……

那時，村里家家戶戶都是熟人，孩子們獨自出門家長從來都不擔心。記得，從自己家到奶奶家，要走過一條窄窄的小道，穿過一片寬闊的田野，田野盡頭，是一道低矮的籬笆門。有時，會和堂兄弟姐妹們一起去奶奶家玩，小道石壁上掛著誘人的紫色小果實，青苔攀爬出令人遐想的樣子，常常，等我回過神來，哥哥姐姐們已經走遠。穿過田野時，特別喜歡走那窄窄的田埂，顫顫巍巍地生怕掉下去，即使害怕，仍然樂此不疲，大概，是喜歡那種戰戰兢兢挑戰著自認為高難度后竊喜的感覺吧。奶奶家的院子里，種著一棵金桔樹，看著它開出白色的小花，看著它結出綠色的小果，盼著盼著，果子終于染上了一絲金黃色，迫不及待地摘一顆放進嘴里，咬一口，酸酸的果汁噴濺而出，未成熟的酸澀中又帶著幾分清甜，那種“終于等到你”的開心和滿足，大概是記憶中最初的小確幸吧。

上學以后，每年，只有在春節的時候回一趟老家。蜿蜒盤旋的山路，記得曾數過至少有99道彎；深深淺淺的河灘，留下年少時和小伙伴們嬉戲攀爬的身影；村口風水樹對面的社公廟，承載著小山村中世世代代對美好生活的愿景……

芳草已暮，斯人不在，古老的村莊已經不再是記憶中的熱鬧模樣，情不知所起，鄉夢不曾休。家鄉，家鄉，即使鮮少踏足仍然夢里不忘的地方；家鄉，家鄉，即使離情依依仍然血脈相融的天堂……（邱春靜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