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游鎖憶

春游鎖憶

客念紛無極，春淚倍成行。

今朝花樹下，不覺戀年光。

今天的桂鄉之音想和大家分享一篇散文，

來自蔡旭麟的《春游鎖憶》。

每年開春時節，等待漫天飄灑的綿綿細雨逐漸收攏，選擇一個天藍水綠、陽光明麗的日子出游，放飛陰郁已久的心情，借用《紅樓夢》金陵十二釵中的“迎春、惜春和探春”來形容此時的心境，倒也契合和貼切。

自古而今，在奔流不息的時間長河中，春游演變成了人們喜樂、休閑的一種習俗，赫然記載在卷帙浩繁的經史子集里，最早可追溯到《論語》中的簡約文字，更有杜甫“三月三日天氣新，長安水邊多麗人”的生動描寫。我記憶中的春游，穿越黯淡的光陰，依然散發著情趣，承載著美好，縈繞著快樂，當年一幅幅泛黃的畫面，仿佛就在視線所及的地方交織著、變幻著、連接著……溫暖地呈現著。

“一夜好風吹，新花一萬枝”，童年的春游，像一大群嘰嘰喳喳的鳥雀，飛翔在萬紫千紅和百花爭艷的春天里。我新奇的目光，常常在李花、桃花，還有許多不知名花兒上流連，以致迷失在花的形態、花的色彩、花的香味中，看那蜂飛蝶舞、油菜花開，幼小的心靈在成片搖曳的金黃中淪陷，轉眼，又被千嬌百媚拂面不寒的春風所救贖。在老師的帶領下，排成隊列哼著歌兒的紅領巾們，向詩和遠方昂首行進，歡聲笑語在田野、在溪岸、在農舍旁灑落一地。

抵達一座和緩的山坡，段長剛宣布完“捉特務”的游戲規則，躍躍欲試的男生們就“嗷嗷”叫地沖向山包，爭先恐后地在草叢、石塊和樹底仔細翻找，不時，有同學高舉著藏匿其中寫有字跡的紙條，驚喜地到班主任那兌換鉛筆、橡皮擦等學習用品，我瞪大眼睛左尋右覓，總是不見“敵”蹤、一無所獲，干脆早早地走到集合地，兩手空空地旁觀別人的“戰績”和歡呼，徒留一臉羨慕。

到了飯點，大家紛紛從書包中掏出干糧，不外乎饅頭、包子、餅干之類，就著行軍水壺，一通啃食。記得我曾盯著一位同學手中的雞蛋直咽口水，想用饅頭去交換，又不敢開口。有的同學樂于分享食物，這種自發的行為，贏得了大家的好感，增進了同窗的情誼。填飽肚子后，以班級為單位，同學們在空闊的草坪上圍坐一圈，全神貫注地投入“擊鼓傳花”的游戲。游戲很簡單，推選出一位同學，用布條蒙住眼睛，擊打手鼓的同時，用毽子代替鮮花，在圍坐的同學之間順時針傳遞，鼓聲一停，毽子在誰手上，就由誰站起來表演一個節目。有人落落大方，有人羞紅了臉，有唱歌的，有朗誦的，還有學貓學狗叫的，惹得大伙兒笑不攏嘴……

當夜，我夢到自己一點也不怯場，當著全年級師生的面，清清嗓子，唱起電視連續劇《大俠霍元甲》的主題曲，一遍又一遍，第二天早上醒來，母親告訴我，一晚上，都是我“咿哩呱啦”的夢話。

到了小學高年級，等過了雨季，學校開始組織春游活動。當班主任通知第二天去野炊，整個班級沸騰了，有的男生用筆盒使勁敲擊課桌，有的女生模仿起新疆舞中的扭脖子……次日天氣晴好，陽光不疾不緩地一路跟隨綿延數里的隊伍。時近晌午，對岸的村莊升起了裊裊炊煙，我們不顧饑困交加，在一片地勢平坦的河灘上，卸下鍋碗瓢盆等炊具，四散開來，壘石為灶。大伙兒擼起衣袖，拾來樹枝，舀來清水，把面條下到鍋里。我把舊書簿卷成圓形，當吹火筒使用，被濃煙嗆得涕淚橫流，熏成了大花臉。經過一番折騰，面條總算煮熟了，幾個人不奢求美味，只要能糊口，三下五除二，狼吞虎咽飽食了一頓。走到溪邊玩耍，只見水流平緩，魚蝦嬉戲，白云蒼狗倒映水面。我卷起褲管，脫下鞋襪赤著腳，彎腰挑揀一枚扁平的鵝卵石，在手里掂量一下，倏地，將童心、童真和童趣一起削向水面，看那快樂的時光不住地向前跳躍……

上了高中，學習任務加重了，春游幾乎劃上了休止符。到底沒能抵擋住春光燦爛的誘惑，鄰近的幾個班級同學相約周末時光，在一個繁花似錦的春日的早晨，騎自行車到離城區20多公里遠的老鼠潭游玩。一大幫少男少女，在沙土墊層的公路上你追我趕，自行車蹬得像離弦的箭，青春在一路塵煙中飛揚。當我們汗流滿面攀爬上狀如鼠頭的巨巖，俯看碧波蕩漾的深潭，不想天氣突然反轉，下起了小雨，真是“春天孩兒臉，一日變三變?！狈党搪飞?，牛毛細雨撲打在身上，在這風雨交加的時候，有一輛自行車出了毛病、鏈條脫了，所有自行車立馬停了下來，直到車子修好，大伙才又一起繼續趕路。這種團結、互助、友愛的行為，令我至今感慨不已。

春游，這是一個蘊藉著詩意讓人向往的詞語。漸行漸遠的它，不應該僅僅存在于個人回憶的溫馨片斷中。在春天的時令里，在鄉野之中，在山水之間，人流所至、人心所向，無憂無慮、無拘無束，親近花卉草木，走進傳統村落，感悟自然人文的博大精深，不失為動靜相宜、生動和諧的現實圖景。（蔡旭麟）